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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83章 坑姐姐的妹妹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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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天,忽然起了風,明明是晴空萬裏,大風卻吹得整個丹陽嘩嘩作響,瓦罐砸碎聲,門窗撞擊聲,催著人加快了腳步。

“好大的風啊。”店小二驚訝的道,急急去關客棧的大門,見到有人楞楞的站在門口,急忙擠出笑臉:“客官,可是住店?”

李淳風皺著眉頭,沒有理睬店小二的招呼,這大風太過古怪,他伸手籠在袖子中,占了一卦,心中一凜。他此來丹陽,是為了進宮向胡雪亭求情。杜如晦與他,與道門沒有什麽特別深的交情,但究竟曾經是上下級,若是老上級面臨飛來橫禍,做下級的一點表示都沒有,自然會寒了周圍官員百姓的心,於情於理,道門都要意思意思向皇帝寫一份求情奏章的。

李淳風的奏章寫的很是小心,一句都沒有提杜如晦是冤枉的,只是寫了杜如晦對大越朝有功,請朝廷酌情減免。整本奏章甚至沒寫杜如晦是大越年輕一輩的第一才子,或者杜如晦在案發時還年輕,應當與案件無關。道門已經站在了胡雪亭一邊,向天意宣戰了,哪有在小事情上違逆了胡雪亭的道理。他只是代表道門順應眾所周知的潛規則,上一份不痛不癢的求情書而已,胡雪亭定然不會責怪的。

“咦,是李淳風。”有人見了李淳風,主動招呼著。李淳風回頭一看,認得也是外地的官員。杜如晦被胡雪亭昭告天下捉拿入獄,距離丹陽比較近的,又多少與杜如晦有些往來的,跑到丹陽求情的人多得是。

“我琢磨著,你們道門定然是派你出面,果然見到你了。”那外地官員笑著。李淳風想要客套幾句,看到了那人的額頭,心中一凜,猛然翻臉道:“杜如晦膽大妄為,竟然敢刺殺聖上的父母,罪大惡極,理應滿門抄斬,誅滅九族!我此來就是向聖上進言,不殺杜如晦不足以平民憤!”那官員呆呆的看著李淳風,這家夥是瘋了?

李淳風的目光看向四周,他的聲音這麽大,好多投店的客人都聽見了,出來看個究竟,好多客人隱約面孔有些熟悉,想來都是各地的官員。李淳風用力的拂袖,道:“我道門子弟當的是大越朝的官,拿的是大越朝的俸祿,忠的是大越朝的天子,杜如晦不過與我等同僚一場,此賊子竟然敢刺殺聖上父母,我道門從此與杜如晦恩斷義絕,不同戴天!”

客棧內的官員們仔細的看著李淳風大步出了客棧,在勁風中離去,只覺天下道門果然是都是最虛偽最無恥的人,為了拍胡雪亭的馬屁,竟然什麽節操和風骨都不要了。

“這是好好的人不做,一定要做狗了。”有官員冷冷的道,道門不願意牽涉到杜如晦的案件當中人人都理解,誰願意為了別人摻和到刺殺皇帝父母的案件當中?但基本的場面總是要走的,送一份平淡如水的求情文書才是官場規則,李淳風這是為了站隊,連基本的規則都不顧了。

“杜如晦究竟是生是死還猶未可知。”另一個官員道,道門站隊他理解,做的如此的絕,他就不理解了。並州道杜家殺害沈子晨夫婦的案件,其實非常的奇妙。因為這個案件其實可輕可重,其中的差距簡直是天與地。

往重了判,當然是誅滅九族了,皇帝的父母都敢殺,這和造反有什麽區別,誅滅九族那是理所當然的。

往輕了判,很有可能就是無罪。

什麽?無罪!有沒有搞錯?

真的沒有搞錯。

沈子晨夫婦被殺的時候,還是大隨朝呢,與大越朝何幹?胡雪亭在丹陽親自斷過案,堅決不用前朝的劍斬本朝的官,言猶在耳,竟然要追溯過往了?那虞世基裴蘊董純李渾作為知名奸臣和酷吏,必死無疑。再往高了查,胡雪亭在大隨的時候手上就幹凈了?當縣令的時候就沒有濫殺無辜?當員外郎的時候沒有法外執法?洛陽那個誰的名聲是怎麽來的?胡雪亭有膽子先砍了她自己啊。

當然,畢竟現在是大越朝了,殺了皇帝的爹娘還無罪,這也太荒謬了,這個兇殺案必須特殊處理的。但問題又冒出來了,杜家殺沈子晨夫婦的時候,胡雪亭只是個民女,沈子晨也就是小縣丞,哪怕按照大越的法律,撐死也就是“殺官案”而已,考慮到杜家沒有造反作亂,而且大隨朝末年殺官的人數不清,造反的人多如牛毛,這“殺官造反”的後兩字萬萬不能追究,總不成大越朝為了被它推翻的大隨朝追究造反的人吧?這單純的“行兇殺害朝廷命官”,嚴格一點,硬要滿門抄斬也是可以的,但也就如此了,絕不可能誅滅九族。在零口供的情況之下,誰來判斷這“下達殺了沈子晨夫婦的人”究竟是杜家的誰?除非有確鑿證據證明是杜如晦的父親杜咤下令,否則這杜如晦很有可能就不在“滿門抄斬”之列,族人而已,P罪都不用擔。

這“殺害皇帝父母”的案件的判決是如此的可大可小,普通官員們大多認為必須保持冷靜,把潛規則上的求情等等人情往來都做足了,因為杜如晦有很大的可能無罪出獄。

沒有直接對皇帝的父母下手;大越的老臣子;在江西叛亂的時候堅決的鎮壓叛亂,唯一一個守住大越國土的地方官;大越年輕一輩的榜樣;大越山東道行軍總管,僅僅這些明面上的理由就足夠胡雪亭網開一面了,若是再往深裏想,杜如晦是丹陽系和奸臣系之外唯一能夠成為朝廷重臣的官員,這其中是不是有其他因素呢?想想胡雪亭是個年輕女子,杜如晦英俊瀟灑,不由得人不多想一些。

有如此多的明的暗的,臺上的臺下的理由可以讓杜如晦受點小挫折就官覆原職,這李淳風的行為就傻逼的讓人不敢相信了。

“只能是一個理由。”有官員冷笑著,李淳風毫不猶豫的徹底踩死杜如晦的理由只能是它。

“妒忌!”那官員嘴角浮起了不屑的笑容,理應清靜無為的道家子弟李淳風,其實一直深深的妒忌著杜如晦,杜如晦長得比李淳風帥,氣度比李淳風好,官職比李淳風高,家世比李淳風強,學問比李淳風深,李淳風處處不如杜如晦,心中終於產生了一顆罪惡的種子,不知不覺得每日成長,終於在這個大風狂吹的時刻,在心中爆發出來。

“唉,扭曲的心靈啊。”一群官員很是理解。

“我等只管看著,這李淳風還會像個小醜一樣上躥下跳。”某個官員鄙夷的笑,這李淳風真是醜態畢露啊。

李淳風離開了客棧,隨便找了個酒樓,借了筆墨,立刻重新寫了一封奏章,字字都是痛罵杜如晦辜負聖恩,當滿門抄斬的激動言詞。他放下筆,吹幹了墨跡,又細細的看了一遍,確定沒有一絲犯忌的言語,這才滿意的點了酒菜。

“唉,真是倒黴啊。”李淳風看著窗戶,窗戶在大風中劈裏啪啦的響著。

……

禦書房中,李淳風跪在地上,不敢擡頭,周圍是六部大佬,以及沒有官職卻在大越朝橫行霸道的華山派三個小不點。

“人人都為杜如晦求情,為何就你上奏章要嚴厲處死杜如晦?”胡雪亭問道。

李淳風擠出了淚水,毫不猶豫的道:“杜如晦竟然謀逆聖上親眷,膽大包天,不殺不足以平民憤。”這個理由是早就想好的,陳詞濫調而已,可為不得不失,不顯得多麽的拍馬屁,又充分體現了立場。

燕彌柒想笑,死命的咬牙,這個李淳風真是太幼稚了,竟然敢在一群人精面前說謊。

小雪嵐看看左右,胡雪亭握拳鼓勵她,她努力板起了臉,呵斥道:“胡說八道!說,你站在客棧門口籠著袖子,是不是在占卦?”

李淳風的汗水涔涔的直流,額頭貼在地上不敢動彈,只覺渾身發麻。

“說!你占了什麽卦?”小雪嵐呵斥著,滿意極了,嚇得李淳風汗水都在飛了,她現在一定非常的威嚴。

李淳風不敢擡頭,老老實實的道:“啟奏長公主殿下,微臣占了一卦,可是,什麽都沒有占蔔到。”作為道家門人,見了平地起妖風,習慣性的就覺得這是天象示警,不占卦就對不起“道家”二字了。可是,這道家已經站在了天道的對立面,能夠信敵人透露的卦象?道門內部早已廢棄了一切的占卦算命等等行為,這龍氣都已經不見了,占卦算命等比龍氣低級幾百倍的東西要是還靠譜就見了鬼了。

“微臣手上摸到了銅錢,這才想起天道已經再也不能左右天下,我道門已經堅決的站到了聖上這一邊,什麽人情往來,官場規則,我道門完全不用理會,官場再大,人情再厚,也絕對不能和聖上作對。”李淳風道。

“哦,那你看那官員的額頭幹什麽?”小雪嵐繼續問。

李淳風渾身一顫,終於想起這幾個問題都是在詳細觀察他之後才能問得出來的,是一直有人盯著他,是客棧的店小二是皇家密探008,還是客棧中的官員其實是臥底?他來不及深思,繼續實話實說:“微臣沒能從那官員的額頭看到任何氣色,面相。”

習慣害死人,明明知道占卦都已經廢了,這看面相看氣色,判斷當事人的前程的事情更加不靠譜,但習慣的事情很難改變,李淳風依然情不自禁的看了一臉那個官員的面相和氣色。

“微臣什麽兇吉都沒有看到,只看到那個官員一臉的從容淡定。”李淳風道。上奏章求情這事,從本質上就是違反聖意的,皇帝要殺人,其餘人要救人,這是忤逆聖意,為什麽這官員竟然會從容淡定的無所謂呢?李淳風越想越是害怕,只覺萬萬不能站在這些官員的同一邊。

書房中一群官員互相看了一眼,確定這個李淳風的智商不怎麽樣,但是運氣真是不錯。

“你下去吧。”小雪嵐板著臉道,李淳風小心的磕頭告退。

胡雪亭深思,要是道門都這麽老實,倒是可以大用,讓道門掃盲教書什麽的太浪費了,不如都拉出來當個地方官。佘戊戌用力點頭支持,書童堅決反對,道門現在屬於教育系統,歸禮部管,要是抽調出來當官,吏部自然是高興了,緩解了官員奇缺的問題,但禮部的夫子奇缺了,找誰填坑去?

胡雪亭瞅瞅佘戊戌和書童開始挽袖子準備開打了,心中很是不忿,一群手下實在太愚蠢了,就不會靈活處理?“讓那些道門子弟身兼數職嘛。”縣令兼職教喻兼教師兼環保兼欽天監,能者多勞,豈不是好。

佘戊戌和書童冷冷的看胡雪亭,問:“俸祿誰發?考核誰做?病假向誰請?若是一方的公務做到完美,而疏忽了另一方的公務,考核算甲等還是丙等?”和稀泥要不得!一官多屬更要不得!

胡雪亭沈默半晌,該死的,只有出絕招了:“石頭剪子布,誰贏了歸誰!”一群人怒視胡雪亭,轉身就找太史令,必須記下昏君胡雪亭的荒謬之語,以警後人。

……

大風吹進了房間,房間中頓時涼快了不少,原本潮濕和腥臭的味道好像也淡了。

“好風。”杜如晦淡淡的道,輕輕的伸手理了理吹散的頭發,好像正在總管府辦公一般。

“唉,你終究是沒有明白。”李密輕輕地嘆息。

杜如晦笑了:“不,我明白的。”他的嘴唇有些發白,臉色也有些青,這幾日連續的審問,還有刑罰,終究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跡。

“你想要杜某承認沒有做過的事情,告訴你杜某沒有聽說過的名字,這案子就了結了,杜某自然是人頭落地,被杜某胡亂攀扯的人也會丟了性命,而你,就踩著我們的屍體升官發財。”杜如晦的聲音中並沒有怨恨,輕柔的如同春風。

李密搖頭:“李某還以為在你看見李某的時候,就該明白你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。沒想到,你的心胸竟然是如此的偏執和狹隘。”他沒有繼續說下去,與杜如晦本來就不熟,多說這幾句,只是好像在杜如晦的身上看到了他自己。

杜如晦隨意的轉頭看著周圍,道:“杜某若是這麽容易被你們欺瞞,還能有今天的地位嗎?”前幾日,假裝要殺頭,結果見他毫無動靜,沒有上當,終於只能硬著頭皮更加深入,采取嚴刑拷打了。他沒有去看李密,這家夥已經是死人了。胡雪亭決定不會讓李密動手拷打朝廷重臣,定然是李密邀功心切,私自下令動手拷打,這刑部的監獄之中,自然是李密說了算了。可是,這終究瞞不住的,只要他頂住了拷打,胡雪亭知道李密膽敢私自對他用刑,定然是會立即去了李密的性命的。

杜如晦甚至看著陰暗的牢房笑了笑,李密越是急於動手,越是說明時間緊迫,壓力巨大。關押大越山東道行軍總管,大越雜草系官員領頭羊,終究是有巨大壓力的。

李密看著杜如晦春風般的微笑,更加堅定了看清自己人生的信念,若是看不清腳下的路,看不清脖子上的刀,閉著眼睛做夢,這下場就會如杜如晦一般,死在美夢當中。

“侍郎,是不是用大刑。”某個老公差問道。李密對杜如晦太溫柔了,打幾下板子,抽幾個耳光,這也叫刑罰?這種不堪一提的刑罰就是對賣菜的大媽都沒用。

杜如晦轉頭看李密,笑容依然溫和,對他用大刑罰?老虎凳?烙鐵?或者夾斷了他的手指?李密怎麽敢呢,他杜如晦是朝廷封疆大吏。

李密看看杜如晦,看看那個老公差,笑了:“不用了,杜如晦終究是朝廷的總管,若是動了大刑,只怕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。”杜如晦哈哈大笑,微微行禮:“這倒是生受了你了。”

老公差不動聲色,悄悄瞄了一眼李密,確定李密就在這短短的幾句話當中,心中做出了重大的決定,但是,到底是什麽呢?老公差不可能知道,也不想知道。

……

百官為杜如晦的求情果然如雪花一般,但大多數都是出於淺淺的人情往來,同僚被牽涉到了大案件中,多少該建議朝廷嚴查,莫要冤枉了人才。真正措辭激憤的,屈指可數。

“單純的人真是少啊。”胡雪亭看著名單,不顧一切想要救人的官員都是一些沒背景,年紀輕的下層官員,都是些八品官九品官。

“單純的人都在丹陽系,除此之外哪裏還有單純的人。”虞世基笑著,論官員的年紀和心境,丹陽系官員當仁不讓。

“這些人想要搏一把,勇氣可嘉。”裴蘊道。這些芝麻官只怕大多不認識杜如晦,為了杜如晦出頭一成是為了公義,九成是為了上位。他們與杜如晦毫無利益牽扯,哪怕查出來杜如晦真的有罪,也不會牽扯到他們身上,他們頂著一個急公好義的名頭,總是有無數的好處的。

“只要他們心存畏懼,不敢公然對抗,就由他們去吧。”虞世基道,雜草系的官員心中肯定都有不滿甚至猜忌,但只要懾於朝廷的威嚴,只敢畏畏縮縮的私下發個牢騷,大越朝就不應該多管。

“朕知道,防民之口甚於防川,由得他們說出去吧。”胡雪亭道。

虞世基和裴蘊微笑,雖然這句“防民之口甚於防川”用在此處有些不倫不類,但是胡雪亭能夠不追究這些官員口是心非,終究是好事。

“殺是殺不光的。”胡雪亭繼續道,若是不讓人發發牢騷,世界只怕更加不平靜。

“一切不同意見都需要有表達的地方,理念不同,百姓不滿,不是政治問題,不是治安問題,是經濟問題。”胡雪亭認真道,當年光頭就是輸在沒有看清這個道理,百姓吃飽喝足了,誰有空去管誰當皇帝。

虞世基和裴蘊笑容不變,心中很是自責,胡雪亭怎麽可能心存善念呢,他們太幼稚了。

“到午時三刻,杜如晦就要問斬了。”虞世基提醒道,若是想要刀下留人,這是最後的機會。

……

高臺前圍著不少人,個個興奮無比。

“我一直沒有見過淩遲處死,今日終於有機會見識了。”有人興奮不已,大老遠的從徐州趕過來,就是想看看人的肉被一片片割下來。

“嘿嘿,山東道行軍總管啊,好大的官,死了也不過是一坯黃土。”有人特意為了杜如晦而來。

“我早就說過,讀書人不該當官,當了官了,就會不得不做很多傷天害理的事情,哪怕潔身自好,一輩子當個九品芝麻官,整日被汙濁的空氣包圍著,這眼珠子也會變成死魚眼一般。”有人搖著扇子,淡淡的道,“像本公子這般在山林之間笑傲,那才是人間正道,可惜,如今還有誰能夠有此出塵之意。”

丹陽本地人卻淡淡的站在遠離高臺的地方,好些人低聲打著招呼。

“唉,想不到小娘親這麽慘,到如今才能報殺父殺母之仇。”有人道,怪不得小娘親對賊人恨之入骨,原來是有切身之痛的。

“你小心些。”周圍的人看他有些激動,急忙勸著,他拄著拐棍,憤怒的看周圍的人:“我什麽時候跌倒過?”就想只用一只腳跳上幾下。周圍的人繼續勸:“這裏外地人多,你要是跌倒了,丟了小娘親的臉,看你還有沒有臉出來。”那人不屑一顧:“小娘親會覺得我跌倒了就是丟了她的臉?小娘親只會過來扶起我,鄙視我拐棍玩得太差。”但終究是老實了,小娘親不在乎他摔倒,不認為他摔倒了就是給丹陽人丟臉,但他不能自己主動去丟臉。

“這杜家不是好惹的,有不少當官的暗中支持他。”有人低聲道,周圍的人都笑了,輕輕的拍著衣服,或微微舉起手中的長布條。

“只要他們趕來劫法場,就讓他們看看什麽叫做大越朝一等公民。”有人壓低了聲音,眼睛中放著光芒。

“待會打起來,可不要拖後腿。”有人叮囑那拄著拐棍的人,那人冷笑:“我沒的是腳,砍人又不用腳砍。”

“都盯著點。”一群丹陽百姓低聲說著,冷冷的註視著四周的外地人,敢在丹陽放肆,人頭就要掛在樹上。

遠處有些喧囂。

“來了,來了!”有人激動的叫著。

杜如晦慢慢的走向高臺,心中有些仿徨,這不符合他的計劃。他花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精力結交大越朝的雜草系官員,在他的潛移默化當中,這些人都會以為大越朝唯有他杜如晦才是未來的接班人,都會以為一方有難,八方支援,都會以為至少要禮節性的公式化的上個奏本求情。在如山一般的求情奏本當中,胡雪亭一定會看清他的影響力,想清楚大越朝不能沒有他,或者,想要動他杜如晦,就要考慮巨大的政(治)壓力。

當皇帝的都會求穩,殺個小官都要左思右想,考慮平衡,想要殺他這種大佬級別的人物,如此倉促之下哪裏擺得平,自然是只有放他出來。

只是,眼前的高高的行刑臺,以及數萬興高采烈的圍觀眾,怎麽都不像是按照他的計劃在進行。

杜如晦在圍觀的人群中尋找著,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,這一張張面孔上帶著不忍和淚水。

“怎麽,難道百官發動求情,竟然沒有起效果?”杜如晦心中一顫,簡直不敢置信。

“跪下吧。”劊子手將杜如晦按倒在高臺上,杜如晦臉色刷白,深深的感受到了羞辱,以及恐懼,竟然沒有感覺到膝蓋的疼痛。

幾十步外,胡雪亭帶著小雪嵐等官員上了另一座更高的高臺,對著杜如晦指指點點。王奶媽穿著最嚴肅的衣服,懷裏抱著兩塊靈位,手腳微微的發抖,不時的盯著四周,不會有賊人跳出來劫法場,救了殺死小姐和姑爺的賊人吧?

“王奶媽,不用擔心,這世上絕沒有人能夠逃出朕的劍下。”胡雪亭安慰著。王奶媽勉強一笑,小小姐就是會胡說八道,就小小姐的小胳膊小腿,怎麽可能擋得住賊人呢,可惜石師父當神仙去了,若是有石師父在就不用擔心了。

“難道,是要刀下留人?”高臺上,杜如晦喃喃的道,在最後一刻救下的他的性命,指望他磕頭求饒,這個手段太低級啊。

杜咤聽見了,擡頭看他:“如晦,你還沒有看清嗎?”他苦笑著,他一直以為杜家才子如雲,沒有能夠成為大門閥,沒有能夠出將入相,是因為大隨的朝廷腐朽了,賢達盡去,奸臣滿朝。若是有公平的機會,杜家的才智絕不會比楊恕高穎之輩低,杜家可以出現三五個宰相,十七八個柱國。只是,到了此刻,他才明白自己錯在了哪裏。

杜家終究是小門閥,沒有機會見識真正的朝廷高端的行事,氣魄太小了,猜錯了朝廷的反應。

杜如晦渾身一顫,膝蓋的劇痛傳到了大腦,他眼神一清,終於看清了處境,胡雪亭這是真心要殺他了。

“為什麽?為什麽?”杜如晦不明白,他是絕世之才,他英俊瀟灑,他對大越朝有功,為什麽還要殺他。

杜咤笑了,笑聲中滿是諷刺:“太原李家沒想明白,李家滅亡了,杜家看著李家覆滅,只知道嘲笑李家的愚蠢,卻沒去想明白其中的道理,這杜家……嘿嘿,自然也是要覆滅了。”他看著高臺下無數興奮地百姓:“這些人當中,又有多少人嘲笑著我杜家的愚蠢,來日卻重覆杜家的道路?”

杜如晦閉上眼睛,從結果倒推,開始審視自己失敗的地方。拋棄了一切癡心妄想,以及一廂情願,他認認真真的反思著,苦笑出聲:“嘿嘿,我杜如晦真是該死啊。”

他淡淡的道:“杜某有了些薄功,就以為可以居功自傲,以為可以看在功勞的份上,抵消了死罪,卻沒看明白自盤古開天辟地以來,能夠用功勞抵消死罪的,都是皇權微弱,權臣篡(位)。”

……

另一處高臺上,小雪嵐低聲問道:“姐姐,為什麽一定要殺杜如晦?”這些天走到哪裏都有官員勸著,給杜如晦功勞很大,不如看在功勞的份上,給他一條生路。小雪嵐當然很高興殺了杜如晦,杜家殺了她的爹娘,殺了杜家所有人才好。但既然這麽多人反對,是不是表示姐姐又發揮了暴君特色,做錯了事情?

王奶媽怒視小雪嵐,小小姐做的對,管它什麽杜如晦張如晦,只要殺了小姐姑爺,就必須血債血償。

胡雪亭解釋道:“杜如晦確實有功勞,可是,朕獎勵過了啊,他能夠當大官,就是朕對他的功勞的獎勵,總不成是他長得帥,朕就給他當大官吧?一件事沒得獎勵兩次的,當大官的時候開心無比,犯了罪要受罰了,又站出來說看在以前的功勞的份上,忒也無恥。”

“可是有很多這種事情啊。”小雪嵐道,傳說中多了去了,議功議貴議故,那一條不是一件事獎勵兩次。

“那都是在皇帝懦弱的時候,什麽時候在開國皇帝手中見過可以憑借以往的功勞抵消大罪的?”胡雪亭笑著,“杜如晦就是朕店裏的夥計,活計幹的不錯,朕就給他加薪水發獎勵,偷了店裏的東西,朕自然要報官,那些站出來說看在以前的苦勞功勞上的人,肯定都是打工的,為他們以後自己偷了店裏的東西,挨罰的時候開個先例,留條後路。”

……

杜如晦深深的反思:“杜某死在恃才傲物上,嘿嘿,以為杜某的才華天下少有,年輕一輩更是絕無僅有,胡雪亭就是看在我的才華之上,也絕不至於殺我。”

……

胡雪亭認真對小雪嵐道:“誰和你說,我才華高,天下第一,所以你不能殺我,你立刻就砍死了他。”

“才子高人就能肆意犯罪,還殺不得,這天下究竟是我老胡家的,還是才子高人的?”

“而且,這世上最不值錢的就是才子高人。”胡雪亭笑了,“任何才子高人都是書本,金錢,經歷,天賦堆積起來的,書本隨處可得,當皇帝的不缺金錢,而這經歷卻是我們隨時可以給別人的,千裏馬沒有伯樂,死於拉磨而已。若是沒有朕給杜如晦機會,他豈能經歷如此多的事情,得到成長?”

“四樣東西有三樣是我們可以決定的,這才子高人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
小雪嵐用力點頭,姐姐,軒軒,張須駝這裏都沒什麽才子,果然才子高人沒什麽用啊。

虞世基和裴蘊賠著笑,任由胡雪亭胡說八道哄小孩子。

……

高臺上,杜如晦慘笑:“杜某還死在了自以為有人望上。”

……

胡雪亭搖頭:“人望這東西,好多普通人覺得當皇帝的會顧忌,擔心有人望的人登高一呼,天下就會江山易色。所以當皇帝的一定會殺了有名望的大臣。”

“其實,朕一點都不在乎大臣們有名望。”

小雪嵐不信,功高震主是當官的大忌。

“你看,我的名望其實一直是負數,黑的都伸手不見五指了,隨便找個賣菜的大媽就能甩我一條街。你覺得賣菜大媽對我構成威脅了?”胡雪亭笑。

“所謂名望很重要,其實是臣子們忽悠皇帝,讓皇帝不敢隨意殺他們的。”

“屠刀之下,名望有個什麽用?”

……

杜如晦深深反思,急切之中,或者有些東西反思過了,又一次判斷錯誤,但是,又有什麽關系?

“當真是‘我被聰明誤一生’啊。”杜如晦長嘆,閉目待死。

……

胡雪亭看著遠處高臺上的杜如晦等人,道:“杜如晦一家人都不夠聰明和果決,這類人只能在太平盛世當官,在亂世是成不了氣候的。”

虞世基搖頭反對:“聖上千萬不要教錯了長公主殿下,杜如晦一家人就是在太平盛世,也是無法坐穩權臣大臣的位置的。”

小雪嵐睜大了眼睛不明白。

胡雪亭笑:“杜家不夠狠。”

“想要出人頭地,想要功成名就,以為只要敢殺人,敢對別人殘忍,敢殺老弱婦孺,敢沒有人性,就是狠辣了,可以成功了,這只是懦夫菜鳥垃圾渣渣的想法。”

“對別人狠的人,撐死做個屠夫而已。”胡雪亭冷笑。

“想要成為人上人,要對自己狠。”小雪嵐反應極快。

“是啊,可是你知道什麽叫對自己狠嗎?”胡雪亭問道。“僅僅不怕死,不怕疼,可不叫對自己狠。”

“對自己狠,首向要克制自己的(欲)望。”胡雪亭道。“人皆有惰性,想要睡懶覺,好逸惡勞,不肯聞雞起舞,不肯長跑,不肯刷幾十張試卷。想要對自己狠,就要克制這些人的天性。”

“杜家倒是做到了這一步,不然不會出如此多的人才。”

“其次,就是要明白為了達成目標,自己也只是手段的一部分而已。”胡雪亭道。

“這裏,杜家就差遠了。”

“杜家若是反應果決,一開始就應該做最壞的打算。”

“要麽在別人檢舉他們之前,就主動向朕招供,把所有的罪都推卸到幾個家族中的長輩身上,大義滅親,朕還能怎麽樣?都大義滅親了,朕再殺他們,這整個大越朝的人心只怕都要散了。朕未必扛得住。”

“要麽就隱姓埋名,在鄉野中做個富家翁或者小官。”

“可惜,他們下不了決心。”

“哪怕在知道必然會被人檢舉之後,依然下不了決心割裂家族中的長輩。”

“嘿嘿,縱觀歷史,可曾有人鼓動親友大義滅了自己?”

“這杜家的長輩們做不到滅了自己,倒也不稀奇,但杜如晦顯然也沒有想到。哦,未必是杜如晦沒有想到,到了危機時刻,在家族全滅,或者死大半,保存個別人的時候,依然幸存僥幸,是人之常情。”

“所以,朕說杜家輸在了不夠狠。”

胡雪亭揮手叫過庚質:“記下了朕的言語,朕不在乎後人說朕殘暴昏庸,朕是什麽樣的人,朕心裏明白的很。”

王奶媽小聲的提醒庚質:“只記錄好的,不好的都別記。”庚質看看王奶媽,這句話也要記下來,皇帝的奶媽想要修改史記,開文明前進的倒車。

……

“可是,大家都說杜如晦很忠心啊。”小雪嵐還有最後一個疑問,杜如晦是不是真的忠心無所謂,重要的是假如有個真的非常非常忠心的臣子,卻牽涉到了殺夫殺母的血案之中,該怎麽辦?

“比如說,杜如晦忠心度高達999,與爹娘的死一點關系都沒有,當時他還在幾萬裏之外讀書。”小雪嵐問道,真的要殺一個絕對忠心的人?

一群大臣看小雪嵐,童言無忌啊,這種不敢問不能問的問題都問出來了,這叫胡雪亭怎麽回答?回答照殺,不是寒了一群大臣的心嗎?回答不殺,杜如晦就在下面跪著呢。

“這還用問?當然是殺了。”胡雪亭道,一點都不為難。

“忠心999算什麽,放在家人的血仇當中P都不是。”胡雪亭認真無比,轉頭問一群官員,“你們說對不對?”

一群官員看胡雪亭,肝疼極了。

“記住,有血仇的四字訣竅,斬草除根。”胡雪亭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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